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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连阿胶汤

天这篇文说,咱们继续穿越时空,领略古老中医方剂学当中的朵朵奇葩,感受华夏医道的独特魅力。

我们中国人,很在乎睡眠。早上起来,两个人一碰头,第一句话就问“昨晚睡得怎么样”。同时,我们中国人也容易失眠。中国人内敛的性格,以及当下所背负的激烈竞争压力,让我们周围很多人,都有睡眠问题。

睡不好觉怎么办?到医院的心理科开点药片吗?能解一时之需,可时间长了就发现,吃多了,也没用了。

其实啊,我们中国人本来是最不怕失眠的。中国应对失眠,可以说有丰富的经验,招数很多。至少,在1800多年前,就有调治失眠的理想方案大行于世。这就是我们今天要和您聊的,出自《伤寒论》里面的黄连阿胶汤。方见——

黄连12克,黄芩6克,芍药6克,鸡子黄2枚,阿胶9克。现代用法,就是水煎服,阿胶烊化,鸡子黄搅拌均匀冲服。什么叫阿胶烊化啊?阿胶要是跟其他药一起熬,会粘锅。怎么办啊?把阿胶放在热开水里面,或者刚刚熬好取出的药液里面,搅拌它,让它慢慢地融化。这就是烊化。

这张方剂,由汉代医圣张仲景创制,然后记录在《伤寒论》里。它是中国人治疗失眠的祖方。从此以后,中国人治失眠就有了一套固定的章法。

来说说里面的门道吧。

人为什么会失眠啊?古时候的中国人对焦虑、抑郁等概念是空白的,更不懂的心理学的奥妙。所以中国古人用另一套思维结构来认识它。这就是以五脏为中心的藏象理论。中国古人认为,失眠是一种神志异常的表现。五脏里面,谁和神的关系最密切啊?是心,“心舍神”。因此,失眠这类神志病,就一定是心病了。

我们的心,到底出了什么毛病,导致神智不安呢?原因有很多。但是最常见的,最容易出现的,就是心火亢盛。因为心属阳,乃是火脏。常在河边走,哪有不湿鞋?所以心一不小心,我们就管不住心火,使得心火亢盛。心火亢盛,心神就像坐在热炕头上的老婆娘,怎么会安定呢?

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,心火为什么亢盛啊?

古人为了把这个问题搞明白,把目光延伸到了自然界。他们发现,在自然界里面,水能克火。再大的火,一场大雨就给浇灭了。对啊,既然水能制衡火,那么心火亢盛一定是水不足的表现啊。

那么,哪里的水不足,会让心火无法被制衡呢?答案当然是心阴了。你家的孩子,当然是你家的老子来管。心火那么旺盛,责任首先在心阴不足啊。可是,古人又一琢磨,人的五脏里面,肾属水,性寒属阴啊。肾水,才是一身阴水的根本。所以,心火过亢的背后,真正元凶,就是肾阴不足。


到这里,问题清楚了。失眠这个病,很有可能就是肾阴不足,心火过亢导致的。心火过亢是标,肾阴不足才是本。

思路明确了,还得诉诸实践。临床发现,失眠患者常常烦热、夜不能寐、口燥咽干、舌红少苔、脉象细数。这不恰好对应上了嘛:心火亢盛,心神不安,所以心烦不寐。肾阴不足,灼伤津液,所以口燥咽干,舌红少苔。阴不足则生虚热,所以脉象细数。这可以说是相当一部分失眠患者的共有特征。

事情的来龙去脉,已经清清楚楚地摆在这里了。现在,我们看看黄连阿胶汤,是怎么解决问题的——

其中的君药,乃是黄连和阿胶。黄连,《本草纲目》说它可以“泻心脏火”。阿胶,《本草从新》说它可以“滋阴补肾”。两者配合,一个泄心火,一个补肾水,恰好应对心火过亢和肾阴不足这两个基本病因。但是,光有它们还不够,各自搭配一个助手,这就是黄芩和芍药。黄芩,“苦入心,胜寒热”。芍药,能补血敛阴,同时性偏寒,也有制火之意。所以它们俩,一个帮助黄连,一个帮助阿胶,进一步泄心火、补肾阴。最后,这里面有个鸡子黄。鸡子黄能入心,主安神、清心热。咱们把鸡蛋打开来,你会发现,鸡子黄就在蛋清中间吧?这就说明,它是直入中心的,可以入我们的心。同时,鸡子黄处于中心,这就说它可以居中调和,调和心肾,令心火和肾水两相接济,浑然一体,阴阳平衡。

如此一来,问题解决了。这就是黄连阿胶汤的基本方义。

对此,有没有现成的医案可以体会呢?有啊。最著名的一张医案,源于现代中医临床大家刘渡舟。当时,这位男性患者49岁,是一名编辑,失眠2年,按照神经衰弱治疗,服用多种药物,无济于事。到了夜晚就心神烦乱,根本不能睡,只有跑到荒郊野外,大喊大叫,才觉得舒畅一些。一问才知道,由于职业原因,他常常晚上做文字工作,还得喝咖啡,熬夜本来就伤阴,咖啡更伤阴,在加上素体阴虚、年龄使然,所以整个人是肾阴亏虚,心火亢盛的。当下,是舌红无苔,脉象细数。当时,刘渡舟先生就是用黄连阿胶汤原方调治,三剂能入睡。再服三剂,睡眠如常,病去不复。

你看,这就是中医学解决问题的方式。这就是中国古人看待问题的方式。你不能说这是迷信。因为从思维过程来看,它是丝丝入扣的。从临床效果来看,它又是确实可信的。现代中医临床,常常用它加减来治疗失眠,以及其他和心火过亢、肾阴不足相关的疾病,比如阳强遗精、心悸、焦虑症、复发性口腔溃疡、绝经期综合征、糖尿病、房颤等等,用途可谓广泛。而且,有研究专门针对黄连阿胶汤的失眠治疗效果,发现治疗阴虚火旺型患者36人,总有效率是百分之百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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